2012年12月19日 星期三

不死貓傳奇(五):在世界末日前說再會



經過我多年的詛咒之下,貓終於中蠱了。上星期末她開始呼吸有聲,睡眠時有鼻鼾;接著是失去食慾 ─ 連最簡約的牛奶和貓草都沒有興趣 ─ 一味只是喝水。前天隻手將她抱起,只覺體重消減了起碼三分之一。昨晚回家,竟見她囫圇地坐在沙盆之內,似乎是小便之後都無力離開了。

今早起床看了一下通勝星座,證明大利金牛,就跟她進行談判,在沒有反對之下就帶她去了愛動物協會。不過10時多,我就攜著空籠子步行到紅磡,乘列車輾轉回家。

以往我在夜裡有時會在屋子裡聽到深深的呼吸聲,雖然懷疑不是貓但難以核證。遲遲鐘鼓初長夜,從今晚開始我可以查個水落石出了。

2012年12月17日 星期一

不死貓傳奇 (四):初見日

與貓的關係動聽的可以說是因緣,不動聽的就是連累。總之就是她跟我胡裡胡塗地共同生活了十多二十年,彷彿如上吊用的繩結,至死都不解開了。

邂逅時她已四歲,是前女友在街上拾回來的一窩貓囝死剩的一個;她是非常膽小的動物,後來搬到我家也總是躲避著陌生人:朋友來訪,只是憑著食物碗和沙盆估計屋裡有貓而已。

那天卻不一樣,早上我陪女友回家,進門就看見她在房間末端從左至右的踱走了一匝,還斜斜地瞟了我一眼。從之後的經驗猜測,那已是她可能做的極限,有點像日本人的說法:「如果是你的話,我是會努力的。」

2012年12月5日 星期三

泉章居的原址?


兩年半前我開始在香港藝術學院工作,辦公室設在石硤尾的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不久我就在附近的巴域街發現了照片中的樓房,那在一樓外墻的字體雖然都褪了色,但無疑是與在以往銅鑼灣波斯富街和旺角奶路臣街的招牌一模一樣,何況還有于右任的簽名和蓋印。

我胖,但只是饞而非食家,對香港食肆歷史也不熟悉;故此上述發現也像很多檔案裡的零散資料,因為難以組織而不見天日。最近看完了韋基舜所著的一套三本《吾土吾情》,赫然在最後的兩篇裡談及了泉章居。他說創辦者陳錫輝原受聘於另一家客家菜館醉瓊樓,離職後開辦了泉章居,「最初是在深水埗經營,及至80年代接手波斯富街『有利』舖位大展鴻圖。」

現在我們似乎是以青山道區分深水埗和石硤尾,而巴域街就在石硤尾邊緣,再走幾步就是青山道。泉章居是不是最先就在巴域街營業的呢?希望有知道者不吝賜教。

2012年11月3日 星期六

韓素音與香港拾遺

著名作家、中歐混血兒韓素音逝世,香港各傳媒都有報道。為了引起本地讀者的興趣,報章電台電視都有說及她曾在香港行醫,及寫了部分以香港為背景的半自傳式小說《A Many-Splendored Thing(1952),和後來根據此書而拍攝了的電影《生死戀》(Love is a Many-Splendored Thing, 1955)

我想起的還有一事。多年來不少人都形容1997年前的香港是「借來的空間,借來的時間」,他們也許也知道這是來自Richard Hughes的小書《Borrowed Place, Borrowed Time: Hong Kong and its Many Faces(1968)。然而根據書裡的謝辭,這個說法與韓素音也有些關係。

原來韓素音在1959年時曾為美國的《生活》(LIFE)雜誌撰文,記1949年以來香港的急遽發展。這篇名為「香港的十年奇蹟」(Hong Kong’s Ten-Year Miracle)裡有下面一段:

Squeezed between giant antagonists crunching huge bones of contention, Hong Kong has achieved within its own narrow territories a co-existence which is baffling, infuriating, incomprehensible, and works splendidly – on borrowed time in a borrowed place.

Hughes進一步說,韓素音在文中記述是一個名為Tom Wu的香港居民創造了這個說法的。Wu先生本來是上海商人,中共立國之前逃到香港,是位美食家和偶爾寫點詩的人物。

2012年11月1日 星期四

日本的鴛鴦飲料


近期常喝圖中所示的一種即沖咖啡,喜歡它在像颶風桑迪般的野猛馥郁香味衝擊嗅覺之下,送進口裡的卻是如浮泛在印塘海上的小船那麼平靜的味道。我想到George Orwell小說《1984》的主人公Winston Smith了,他回家後就躲藏到監視器不能望察的暗角,感受著2+2=4的自由。

給更懂飲食的朋友嚐嚐,得到的反應非常直接:「咦,怎麼會是像喝茶的呢?」嘿,原來如此!說到底我只是在呼吸著咖啡香味的同時,擁抱著Twinnings的早餐茶的記憶而已。

香港有人喜歡到茶餐廳喝一種咖啡混紅茶的飲料,稱呼之為「鴛鴦」。過往有英國美國朋友來香港探訪我時,喝之都大搖其頭;換了這種日本式處理方法,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反應呢?

由於瓶的招紙顏色天藍,有說這是藍山咖啡。我上網翻查一下,得知藍山咖啡產於牙買加,1969年時該地受颶風吹襲影響生產,得UCC協助發展生態種植方法,此後就將年產的九成專賣了給日本。

2012年10月27日 星期六

勞思光的曾祖與香港



一代哲人勞思光逝世,各方賢達紛紛發表悼念之辭。《蘋果日報》今天就有金聖華教授的《記勞公二三事》,讀之才知道其高祖乃是曾任兩廣總督的勞崇光(1802年-1867年),一個於我來說並不陌生的名字:因為他就是大英帝國在1860年租借九龍時中國方面的直接經手人,事後還要被英國陸軍大臣Sidney Herbert譏笑「中國人真是全世界最怪的人!」

簡單來說,中英雙方在1856年的阿羅號事件爆發第二次的鴉片戰爭,至1860年初英國加派軍力,準備與法國軍隊聯合北上進攻北京。18603月,英國陸軍司令James Hope Grant率領海陸部隊萬人乘軍艦到了香港,當時由於香港島缺少平地供他們紮營居住,英國駐廣州領事巴夏禮(H. S. Parkes)乃向兩廣總督勞崇光提出以年租五百兩白銀的代價租用九龍半島,得其應允在兩日之內完成租約。到了同年9月英法聯軍攻入北京,清朝政府在戰敗後簽訂《北京條約》,九龍半島就正式併入香港的地圖了。

英國要求租借九龍半島的理由,是說尖沙咀一帶時有強盜出沒威脅香港島的安全,英國需要加強守衛。然而英軍來華的目的實在是要準備北上攻打北京,而勞崇光身為清朝大臣竟有擅作主張將土地租借予敵國軍隊紮營的行為,故此才有Sidney Herbert上述在私人函件中的評語。

實事求是的說,1858年初時英法聯軍就已攻陷廣州,並且成立了一個以巴夏禮為首的三人委員會臨時管治,故此勞崇光之同意租借九龍的事,乃是刺刀之下無力反對的。

附圖取自維基百科勞崇光條,文字介紹甚短。

2012年9月28日 星期五

令我煩擾的小書

社會的主要結構大可從階層、年齡和意識形態區分,即是貧中富、老中青、左中右九組,裡頭當然有些重疊。近數十年來對種族、性別、性取向也很重視,特別是從小眾的角度去反思主流的盲點。

我從事香港的一些歷史研究,故此上述各種之中對年代格外關注,也不免要碰上呂大樂的《四代香港人》一書。我的看法是,該書除了提供了個簡易的概念框架之外,各種資料選擇和分析判斷都有很多失誤,對有關課題的了解總的來說害多於利。偏偏它又是那麼的流行和影響深遠:7月的時候沈旭暉等還出版了一本新書《第四代香港人年輕公共知識分子訪談錄》。我雖然未讀此書,但從書名看來,相信也是根據呂大樂的世代論發展出來的了。

然而甚麼人是「第四代香港人」呢?我們看看《四代香港人》的開首吧:「至於現處身隊尾的,主要是『戰後嬰兒』的下一代(1976-1990年誕生),或者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生活一直受到『戰後嬰兒』那一代人所支配。」(15,下同)

好,「第四代」既然是「戰後嬰兒」的下一代,那麼「戰後嬰兒」應該是第三代了吧?噢不,根據書中所說,「戰後嬰兒」是第二代,「排在『戰後嬰兒』隊伍後面的,是1966-1975年間出生的一代」。

哇,我們是在說世代嗎?第二代生下的竟然不是第三代而是第四代,真是神奇極了。至於第三代是什麼人所生的,書中卻沒有交代。

《四代香港人》點評()

2012年6月29日 星期五

警察的數目與比例


我視為土共的元邦彥在《台灣史略》(1990)書中記述日本佔據臺灣後藉著強大的警察隊伍以監視島上的居民:「日本侵略者為有效地控制臺灣,建立了一套兇狠的警察制度。警察遍佈全島各個角落,掌握著鎮壓和控制臺灣人民的無上權力。據陳碧笙[《臺灣抗日秘史》第113-114]統計:臺灣當時的編制『州、廳有警察部,市有警察署,郡有警察課,街莊有警察分室、派出所或駐有所,全島共有警察機構1,500多處,警察人員18,000餘人,平均每160個居民就有一名警察。』

為了證明日佔時期臺灣警察監視之嚴密,元邦彥乃以世界各地的類此統計來做個比較,當中提到了香港(之前他在1987年曾出版有《香港史略》一書):「這個比例,就是在現代各個資本主義國家和地區,也自愧不如。香港平均每247人只有一名警察,日本東京平均每287人一名警察,英格蘭與威爾斯平均每450人有一名警察,而荷蘭平均587人才有一名警察,新西蘭更少,平均每665人才有一名警察。可見,當年的臺灣警察與人口的比例是全世界最高的地區。」

昨天早上我往灣仔藝術中心開會,沿途上每幾步就遇見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附近也設置了各種路障。回家後上網翻查一下現時香港的警察情況,發現那比例已經跟元邦彥所記的247:1提高了不少。據「維基百科」的說法:「現任合共近40,000人的大部隊……,警民比例及編制均為世界上最高及最龐大之一。」以香港人口為七百萬計算,現時的警民比例1751,跟當年臺灣的1601相去不遠了。

世界上對警察的想法,我想是很少中立的:不是喜歡支持就是討厭憎惡,只視之為一種職業的會是香港人嗎?我的學生之中也有是當警察的,希望明天我上街遊行時,假若遇上他們不會向我亂射胡椒噴霧吧。

附圖是美國著名街頭藝術家Shepard Fairey的作品。

2012年6月21日 星期四

需求式與供應式的作者


這幾年跟藝術家程展緯有幾次合作,有回他表示現時他的作品每每是因應策展人或主辦者的題目而製作。類似的例子有我的好友香港歷史專家高,如今他很少主動地做甚麼題目,因為從學院到政府部門到各種機構找他協助已經足夠令他忙個不了,還要招呼像我這些有乜芝麻綠豆唔知的就找他查詢的各路人物 ─ 前月我找他看了些20世紀初年的照片,只見他毫不在意地就從蛛絲馬跡敲定拍攝的地點,在座的同事小妹頓時瞠目結舌,彷彿看見窗外剛剛有巫者騎著掃帚飛過一般。

這些作者我會稱之為需求式的作者,而我自以為則只是屬於供應式的作者。偶爾有人找我搞項目的我推卻了的大概是十之八九,只因自己對有關課題認識程度有限,勉強接下必然有負所託。近二、三年我做過的題目都算得是從自己的興趣和認知基礎上發展出來的中期花果,故此說我是個供應式的作者。

需求式的作者是比供應式的作者有更多的能動性吧,但要達致那樣的水平實在不是三朝兩日的事。回想1991年返港至今二十年有多,自我檢視總算是有些進步的;但歸結起來也只是盡量令自己不至淪為吹牛大王而已。

2012年3月28日 星期三

穆念慈名不符實

月前在一家舊書店用100元買了一套袋裝版的《射鵩英雄傳》,頗合消閑閱讀。此書我在中學時代翻過,當時只知追故事,如今則可細讀明思,作多種角度的推敲。

基本上我都是從歷史演義及情節架構方向入手,但想不到最先引起思考的是那些角色的名字。郭靖楊康等有岳飛的詞撐起;至於黃蓉,如果不是當年佳視劇集裡米雪的造型太令人印象深刻,則很容易令人與今日國內取名文化的風格比擬。

最屈機的是穆念慈,書裡記她出生不久就父母與四兄長都因瘟疫去世,遂為楊鐵心收養並且命名。一般來說念慈乃指紀念母親,但此處若說她紀念亡母有點勉強;那麼是楊鐵心紀念穆家救命之恩 ─ 想人家老婆似乎不很像話喔 ─ 還是楊氏懷念其妻包惜弱呢?

哎,總之一句邏輯不通哩。

圖為曾經演過穆念慈的楊盼盼的近照,是那個版本我不很記得了。


2012年2月3日 星期五

企鵝村之戀

聯合王國的威廉王子往南美洲福克蘭群島(阿根廷人稱為馬維拿斯Malvinas)服役,再次引起有關該地主權誰屬的爭議。今天(4)《明報》引述島上英語報章《企鵝新聞》(Penguin News)編輯沃森(Lisa Watson)的觀察:「島民相信阿根廷不會在島上開戰。我們有很大信心,經濟正在起飛,人口也在上升。」

我感到興趣的是那報紙的名稱:因為群島確是企鵝在南半球的主要棲居地,數目之多絕對高過人類,當中而且包括最龐大身型的皇帝企鵝(emperor penguins)。故此,將群島稱為企鵝群島實在太適合了。認識的人中喜歡企鵝的不少,本地有楊秀卓,日本的著名漫畫家鳥山明大概也是吧,不然怎麼會把成名作《IQ博士》的故事設在企鵝村呢?

再想起90年代中期日本電訊局曾經邀請我參加他們搞的科技作品藝術展,那時「釣魚台」群島的主權爭議方興未艾,我就想到造一個荒島的模型,三個方向輪流有狗跳出撒尿劃地盤。最後因為技術問題未能解決而放棄了。

2012年1月28日 星期六

英國插旗170年

下文昨天原貼於另外地方,因為希望進一步討論故此在此再貼一次:

前天(26)維基百科主頁上「往年今日」欄裡有1841年條,說英國於當年的126日正式佔據香港,其後中國乃割讓之。我翻看資料,一般都說日期是125日,這是歐得禮在《在中國的歐洲》一書中的紀錄:

On January 24, 1841, Commodore Bremer, having arrived at Lantao from Macao, directed Captain Belcher, in command of H.M.S. Sulphur (which has been given her name to the Sulphur Channel) to proceed forworth to Hongkong and commence its survey. Sir E. Belcher, accordingly, landed on Monday, January 25, 1841, at fifteen minutes past 8 a.m., at the foot of Taipingshan, and on the hill, now occupied by the Chinese recreation ground. Captain Belcher and his officers, considering themselves the bona fide first British possessors, drank her Majesty’s health with three cheers, the spot being thenceforth known as Possession Point. This was done unofficially and as an arbitrary preliminary to the survey of the Island.

我想傳媒中人也許會有注意到此條的吧, 奇怪沒有甚麼報導.

圖為Commodore Bremer.



2012年1月14日 星期六

甜肉是否霉薑?

香港舊明信片裡屢有華人街頭活動,當中攤販尤多。售賣各物之中有一種英文簡說是「sweetmeat」的,不知道是啥東西。蓋「sweetmeat」一詞指涉甚廣,就是甜味小吃而已。

不久前重讀魯金的文字,提到霉薑一物,說甚得西人歡心。引文如下:

在清末民初的時候,有一種著名的食品叫「亞駝霉薹」。霉薹是一種糖薑,當時很多外國人都歡喜吃,行銷海外,製造這種霉薹的人,以一個駝背人所製的最佳,他的霉薹最暢銷,人人都指定要買亞駝霉薹寄往海外。

圖中所見兒童都屬清末打扮,說不定他們所賣的就是亞駝霉薹了。

2012年1月1日 星期日

當代中國要有Heracles

這幾天香港網上熱傳一篇陳雲寫的文章《香港人要預備好二一二年的大變局》,認為今年乃變天之年。文中列舉的第一點就是「中國隨時崩潰」。全段令人讀來膽戰心驚,引述如下:

不要為中國哭泣,中國錯過了所有機會,只得走向崩潰。種種跡象顯示,中共走向拉丁美洲化:國土沉淪、人民流竄、產業凋敝、財政枯竭、資本逃逸、官員後代外逃美國尋求庇護(美國政府統計,中共部級以上官員的兒子輩擁有美國綠卡或公民身份的佔74.5%,孫輩則達到91%或以上。)中共時日無多,無任何正面的趨勢顯示它可以長期存在(中共不會民主轉型、地方自治受到虐殺、愛國資本家集團不會出現、民間社會無法健全發展)。中國將在無任何先兆之下,一下子全國陷入衰退、通脹及動亂,也可以拖延三數年。拖得愈久,亂局愈殘。中國人的愛國心、仁愛心、天下一家之心與民間宗族組織,經歷中共六十年的敗德敗政,消耗殆盡,大亂之後的中國無法收拾。中共及民主中國的過渡期很長,期間腥風血雨,血流成河。中國已是地獄,香港人要識得自保。

我想起古代希臘神話裡的故事Augean stables了:Elis王養的過千頭聖牛因為百害不侵,牠們生活的圈廐也就幾十年都沒有搞衛生,牛糞堆積得漫天遍地,境況非常惡劣。直至大力士Heracles為了贖罪而當苦工,將兩條大河AlpheusPeneus改道來沖洗圈廐,才總算處理了這個噩夢般的場所。

據陳雲的看法,當前中國的政治社會與Augean stables實在是不遑多讓了。由於人民不是免疫的聖牛,滋生的病變事故就迭起不絕。如果無法找像Heracles的救星,恐怕會是時日無多了。